雪婴岚Lanko

无名乙女者,为己身立命!

【魈x你】去也(下篇)

*常规预警不再重复,请看上篇:【魈x你】去也(上篇) 

及中篇

【魈x你】去也(中篇) 

*本篇章完结,任何不适及时退出,感恩




01.

阔别一年多,你再度站在这座高耸却孤独的客栈之下,抬头望,风卷起飘棂如千雪,你驻足如过往阑珊客。


安顿好枣红马,你带着游历两国特地挑选的伴手礼,坐上客栈的升降梯。

随着升降梯缓缓向上,你的心脏莫名开始发紧,手心也冒起了汗,踌躇起这样的拜访是否有些冒昧,说不定会吃个闭门羹——可你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


年前离开璃月时你像个小傻子觉得上仙喜欢你,现在你经历了许多,自然不再那么觉得了。

至于你是否爱慕他——人总是倾慕强大又美丽的生灵,何况还是上仙。


但仅止于此吧。


倒也不是人仙殊途之类无趣的忧愁,何况你仍年少,还不到排斥与仙人有一段爱恨痴缠、生离死别这样的话本剧情的年纪。

是你知道,他必定已有所爱。


「魈……上仙?」你站在房檐最高处,尝试呼唤那惊艳你人生的少年仙人的名字。


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人出现。


你没有放弃,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调:「魈上仙!」


喊到第四声时,你感觉到了风鼓噪的流动,刮过面颊,冷冽萧瑟伴缠绵流转,好生奇怪。


清冷的少年仙人停留在栏杆处,与你相距甚远,但你仍能看见他微微动了动唇,复又压下,抿紧又松开,好似挣扎了一个轮回。

「无劫无难,何故唤我?」


熟悉的问题。

「想见你。」


魈上仙止不住眼眸颤颤地望你,却似恐你察觉什么,又硬生生别开脸:「不敬——」


「仙师!」你学着他的口气把话抢了,被堵回去两个字的魈上仙倒也不恼,只仍不乐得看你。

「魈上仙,之前承蒙关照,这些都是我给您准备的谢礼,您且收下~」


他看着你递上的礼袋,犹豫几多,最后仍是轻叹一口气,打破了自己生人勿近的形象,接过来声音极低地喃喃了一句:何故如此?


「因为喜欢啊!」


他不敢置信地将目光落在你身上,莫名地,你好似见那金眸要化成枫丹的硫磺温泉水,咕噜咕噜泛起泡,引得热雾弥漫散,肤温攀高起。


你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挠头笑了笑:「唐突您了哈!我脑袋一热嘴上不把门……您别当回事哈……」


「无妨。」这两个字隔了半天才从他嘴里蹦出来,你好大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开这玩笑是要被上仙从楼上扔下去的。


诡异的沉默在你们之间漫开,恍如猛涨的潮,喑哑的蝉,不再流动的风。


「那我就告辞了上仙。」

你寻思着还是走吧,走吧,走远点儿吧。

他再好看、再让你心动也不是你可以染指的,他早已心有所属。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垂眸点点头。


你想,此一别,今生约莫便也到此间。

可是侠客,从不止步,风声不歇,你便来去人间。

不为求而不得落寞一生,不为舍离四顾茫然无措,遵循本心,路自明朗。



02.

在风雨飘摇的旧时代里,随波逐流的生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无数次渴求神明为你降下注视之眼,淘尽天下铅华,却无所应答。


萧索的风簌簌,你抖了抖,身边的绿团子似乎感觉到了你的冷,于是又把你抱紧了些,用他单薄的羽翼为你遮挡风雪。

好冷啊。


你抬头看他,他眨巴两下金瞳,以为你又痛了,便低下毛茸茸的脑袋舔了舔你的伤。


你被他这一举动烫得心头震颤,又往他怀里挤了挤,猛猛吸了一口少年的气息。


天似乎晴了,你被他安放在树下,而他则跑进雪堆里给你挖雪,他似乎不怎么感觉得到冷,这样也挺好。


阳光透过枯败的枝桠直照入你的眼中,刺得泪流不止,又冻红面颊一片。


「嗯,很好吃。」 他献宝似的将雪捧到你嘴边,你看着他的笑颜,轻轻啄了两口雪,冷,冷得刺骨,冷得颤栗。


他以为你还想吃,便甩开手心有些化了的,又去给你挖雪。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遇到的?哦,你一个人流浪,而后晕倒在这冰天雪地里,他捡到了你,给你挖雪吃,带你在这属于夜叉一族的领地里遨游。


什么都挺好的,除了你不是夜叉,毕竟人太脆弱了。


脆弱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脆弱到那个恶劣的魔神来屠戮此处时,你就跟一个破布麻袋一样被甩开,而后血却吐了好大一滩,身下的雪都因此化了个干净。

「不要带走他——」你的眼睛都被血糊住了,你看到那只小小的绿团子在挣扎,在向你伸手,在哭号哀鸣……


一根利刺穿过了你的胸口,一枚岩元素神之眼掉在了你手心。


人想要改变什么可太难了,你瞪着那魔神。


人想要改变什么……的话……


大概是回光返照吧,你不知哪来的力气拔下胸口的利刺,甩掉手中的神之眼,带着一身血污扑向那个夺走你在这漫天雪海中唯一温度的魔神,呲牙咧嘴狂喊乱叫的形象一定特别吓人,你看那个平常粘你的绿团子都缩了缩脑袋。


人,想要改变……

乃至想要撼动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许才会意识到自己与待宰的鸡毫无区别?

魔神甚至都没有回头,你就已经倒下。


又要独自流浪了吗?你握着与血交融在一块流逝的残雪,没了意识。


你醒来了,梦中的场景太真切,莫名的失血感与冰冷让你有些分不清虚幻或现实。


「我做梦了。」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暖暖身子,看向在书架旁看书的桀骜青年,「摩拉克斯,我梦到了一个夜叉。」


「夜叉一族?我听闻多年前就已被屠戮殆尽,剩下的几个伶仃全部被梦之魔神收入麾下,无恶不作。」他甚至没有分给你一个多余的目光。


「无恶不作……」你念叨了一下这四个字,甩了甩脑袋,梦中少年为你舔舐伤口和挖雪的模样历历在目,「摩拉克斯,我为什么要成为侠士来着?」


「为行人之事,循人之心。」摩拉克斯总算愿意分你一个眼神了,但那眼神似乎在说别发疯,他可懒得处理琐事,接着他似乎有些讶异能从你的脸上看见迷茫,微眯了眯双瞳:「后悔了?」


「后悔什么?」你愣了一下。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已经快死了。」摩拉克斯合起书,走到你手边落座,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却还在向我祈求力量。」


你囫囵应下,上辈子的事,谁知道呢,听凭这魔神指点,即便瞎掰你也没辙。


「当时的场景很奇怪,你明明已经获得力量了——那枚岩元素神之眼就在你附近。然后我明白了,你想要的是不依附于任何人的力量……这多稀奇,在这片大陆,没有一个造物的力量不依附于他物,无论是天空岛上的神明,或是我们这些魔神。」摩拉克斯回忆起那个场景时对你的赞誉不似作伪,「你值得拥有轮回不止的宿命,去见证人世的变迁,我也会为你遮挡天空之上神明的目光,还原你作为一个人的人生。」


「啊对对对,契约的事情,你念叨过很多遍了。」还是那句,上辈子的事,你可不记得,全凭他一张嘴。


「那么,凭心而动的你,也会犹豫不决吗?」


「也不是犹豫不决,我刚问那个问题是觉得,我好像是为了梦中那个夜叉才走到这一步的。」那张脸,不知怎么越来越清晰,在你的脑海里盘旋,为他描摹了眉眼、点了唇墨,乃至落下额心一瓤紫晶,你不自觉揪紧了衣襟,「好矛盾,我怎会为一个人走侠士道?我为的应该是我自己才对啊……」


「人本就是矛盾的。」摩拉克斯望向窗棱,外头似乎开始飘雪了,「坚定地走一条路的人,在我看来,已超脱于人。退一万步,你本就是人类,不理解曾经的自己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吗?

你决定去见见这个如今恶名远扬的夜叉大将。

却只看到他将自己血迹斑斑地掩埋在雪下。


这什么意思?是夜叉的习性吗?还是什么行为艺术?你沉默。


兀地,你感觉到魔物接近,雪堆里的少年似乎也有察觉,但没有动作,是力尽了吗?你想,作为侠士,无正邪之分,只有在你眼前的、此刻需要行侠仗义的对象。


于是你出手收拾了这一堆魔物,又静静看着少年所在处好一会,差点被落雪堆成雪人才动作起来——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脸,糯糯的手感还挺好,并没有因为雪的低温而变得冷硬,接着又一把将他扛了起来,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把他敲晕了。


他伤得确实挺重,权衡再三只能送去了你游历途中结识的赤脚医生处。


「缺点药材,嗯,少168株清心,帮忙采点。」赤脚医是真的不跟你客气。


还有零有整的,你无语,但还是去了。

也不知道是他伤太重还是你下手太重,等你背着一箩筐清心回去的时候,少年还在沉睡。

你站在床边定定看了会他的睡颜,沉沉叹了口气。


「我不会再来看他了。」你回身就走,路过正在煎药的赤脚医时说了这句。


赤脚医生没接你的话,顾自煎药。

等你走远了,他才悠悠说了句:「你最好是。」


「为什么不去看望他呢?」摩拉克斯就是提瓦特大陆明知故问的典范。


「我要去继续游历了。」你回避了这个问题。


「一路顺遂。」他倒也没有继续揶揄,为你的旅途降下祝福。


你扬了扬手离开。

路过那个山村时,还是顿住了脚步。

思索间听风穿杨柳枝,下意识躲了起来,不出所料看见夜叉少年出现在你停留之处,四处疑惑地瞅瞅又嗅嗅,好似找寻谁人踪迹,最终却被落寞装满了金眸,浑浑噩噩离去。


你皱了皱眉,抬脚还是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后来?你涤荡半生,却在某日登高时回首此处,自诩心境开阔,不知为何平添波澜。

于是你回到了赤脚医生的屋棚,看到他残暮的浑浊目光。

他身前的碳炉火光摇曳,在你眼中飞舞,你突然想起来自己也已经风霜满头。


「好久不见。」你席地而坐,将烈酒一杯置于他手侧,自己则痛饮一坛。


「他在等你。」老大夫喝了这口酒,颤巍巍摇蒲扇,半晌才蹦出四个字。


「你要死了。」你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用你那双见惯生死的眼眸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也好,我也等了太久了。」他倒是洒脱,微微闭上眼,哼起小曲来,你觉得那曲儿熟悉,他说是你们初遇时他在山中采药时哼唱的。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你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呼吸都不再清晰。


无人回答。


你终是垂下眼眸,起了身。

兀地,晚风狂作,碳炉中的烟气明了又暗,暗了又明,那急促的火如同狂舞的蛇,狠狠撕扯住他的衣料开始啃咬。


你安静看着,待火势吞灭他的一切痕迹时,才转身离开。


没有所谓的友人算计呜呼哀哉,没有厮杀后淋漓畅快酣然赴死,你这一世,潇洒中来,苦闷中去,反倒在最后多了点人情味。——摩拉克斯直言不讳。


苦闷?你摇摇头,唯独这一点,你不愿认。



03.

听闻有人将摩拉克斯与梦之魔神一战写成了话本,你某日路过茶摊,说书人正讲到战场硝烟四起,左翼大将攻城略地,把你说成是八臂的女罗汉,虐杀对面兵卒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对面夜叉大将仅用了一根手臂。


你欢快地笑笑,然后坐下来继续听。


后面莫名其妙给女罗汉整上了爱情故事,对象是和那个被她一臂拿下的夜叉大将。


你寻思如果故事里的女主角要能是个正常人的话会更好,毕竟很难想象八臂壮硕金刚芭比怎么轻拢薄纱藏娇笑。


但偶尔找点乐子也算不错,还是自己的乐子,属实别有风味。


只是不知为何,你乐呵呵地听到最后八臂罗汉金刚女主角和冷面寡言凶狠夜叉男主在一块和和美美幸福千万年、至今逍遥人间助力摩拉克斯公费谈恋爱的合家欢结局,却莫名看见茶盏中的水纹激荡,好似暴雨坠落其中。


下雨了吗?

不,是这份晦涩的情感,如同下不完的雨。

在茶摊老板惊恐的目光中你放下摩拉,执剑离开。


意识到某种感情破土难抑的瞬间,你挣扎求索,上下其路,最终做出了选择,也替另一个人做出了决定。

这是一种傲慢,也是一种自省。


于是,阔别多年,茶摊老板换了不知多少世代,你又在此驻足,听一段书,正乐呵着,摩拉克斯化作常人在你手侧坐了下来。

你默默把嘴角压下,给他斟了茶。


「那位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夜叉仙人呢?」听完一篇书,有孩子提问。


原来此去经年,故事早已又变了几番模样。


大人笑孩子纯真,说人仙殊途,那位侠女离开当然是对的;正憧憬爱情的女孩子说别听大人的,这叫爱而不得的悲剧,是一种浪漫。


你呷了口茶,说:「有没有可能,爱只是一种须臾即逝的情感,你们总是以爱为出发点,却忽视他们相较于此更为冗长的一生,也否定了他们循真的自我。」


「怎么有阿姨听书还要说大道理啊……」有人吐槽你。


你抽了抽眉毛,没有再出声,坐在你旁边的褐发青年和煦地笑笑。


摩拉克斯温和地看着你,又抿了一口茶,「浮生皆晚意,浪平尽得闲。」


「呵,我的一生多短暂呢?」你看着茶盏中漂浮的碎叶,「状似这浮叶,仃伶已半生。纵有千秋载,不过须臾间。」

「用这弹指一瞬的光阴去蹉跎谁?」你笑着摇摇头,「我想,我肯定每次都会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走上这行侠路,为什么不是为了自己?」


摩拉克斯不置可否。


「转折点大多是一件事一个人,可一旦上了路,就不再是一件事一个人了。」你提起桌上剑轻抚,「而作为转折点,他也不再需要成为垫路石了。他总是说自己是工具,可我明明把他当成珍宝,不过他不用知道。」


「从神治到人治确实还很远,从觉醒自我到找寻自我,最终正视自我也是很长一条路。」


所以,得走了,得踏上寻己路。

你摆摆手:「上次他问我是不是还会不辞而别,笑了,他还是挺懂的。」


听完这书,你回去收拾了行囊,今日夜叉众的巡逻线路很远,晚上怕是赶不回来的了。

赶回来了又如何呢?

你自嘲一笑,他又拦不住你,为何患得患失?

望一眼桌上花瓶中的清心,是他清晨时分送来的,说自己今儿怕是回不来,便让这清心代劳。


他的触碰与靠近让你颤栗不已。

人生注定失去与错过,但也不应因此畏惧开篇与结局。

为自己而活,为循心而生。


你与摩拉克斯道了别,转身出殿门下台阶时看到了他,须臾间你有那么一点儿冲动想要遁逃,可是再想想,你的不辞而别,难道不已经是一种逃亡?

那就慢慢走下去吧。


你顿住的脚步再次向前,与他擦肩而过时,不敢斜视的余光才算捕捉到那抹红色眼影下,未干的泪痕。


心脏瞬息作痛,你却又突然庆幸自己选择了离开,而不是给他生生世世的希望与重蹈覆辙的绝望。


「这是为人的傲慢。」


「那便如此。」

「如果这份傲慢是我心所向,便无可厚非。」



04.

某日皎月时,你途径荻花州游历,这一方山水独具风情,便寻了一处赏景点孤坐石台,续一杯凉酒,对月成影三方酣酌,微醺兴起便取出前些日子用从乐匠处学来的粗陋手艺打磨的竹笛,吹奏起孤冷音律。


自得其乐间听闻打斗声嘈杂,抬眸见不远处一绿白身影沉于黑雾,正与魔物撕扯杀伐,看起来不占优势,也不落下风,但继续下去就不一定了。

他似乎需要一些帮助,你认得出那黑色的雾气是魔神残渣影响出的业障,再一联想此处何人镇守,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于是你借竹笛执剑,踏风逐歌,毫不犹豫地奔向残忍的血雨腥风中,深入战局,一手以剑舞掠杀,一手以竹笛扑阵,趁月色诗酒,洒腥血作挽歌。


「多…xi…」你甩剑收鞘,拢竹笛入腰间,余光瞥向少年仙人,却见他连完整的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便已经跪地大口喘息,那周遭黑雾愈盛,他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变差。


你又将别入腰间的竹笛取下,道:「夜叉上仙,也许你需要听一首曲子。」

凡人本没有与魔神残渣抗衡之力,但你承蒙与岩王帝君的契约之恩惠行走世间,累世业偿因果,也算有了些许心得,不过你不知道对付这样浓厚的业障是否有用——先试试再说吧。


少年仙人残存的理智用于驱赶你,可那高低嘈切的音声叫他想要靠近你,他听到的不仅是律乐,还感触到陌生的熟悉,似乎回到了千百年前的某个清晨,跪坐于血泊中,啃咬少女的血肉时也如此般勾动心弦。


原来,是她啊……魈眼前的障雾散去,才恍然一场大梦醒。


你见他恢复清明,便也蹲下身,将笛子塞入少年仙人的怀中:「上仙守卫一方,不过举手之劳。就先行……」告辞了。


他低唤你的名字,嗓音带着些许疲惫沙哑,却又格外抓挠人心,何况他还有一副叫你拒绝不了的皮囊相——于是你顿住了准备抽身离去的动作。


「我的名字,上仙怎会知道?」你觉得自己站着,上仙坐着,是否有些不礼貌,于是也席地坐了下去。


「……」他那双鎏金的眸子在你身上落定,良久才开口:「我有位故人。」

「约莫是你的前生……」

「抱歉……自顾自说这些。」


「前世……嗯,帝君与我说过,他与我立下契约,为我遮挡神明的目光,许我轮回生世的诅咒,命我以人之心循真,见证这世间浮沉,眼观人治之世的降生。」


「这段故事里,没有我吗?」


你看着他,疑惑一闪而过,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上仙何出此言……哦对,您是护法夜叉,说我是您的故人……那我们曾经应当是熟识?」


「是……的吧。」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安,眸光落在枯草上,你莫名看出一副期艾。


你眨了眨眼,不好的念头浮起,便问:「莫不是情债?」

岩王爷在上,你歌行江湖,敢爱敢恨,可这不代表你就愿意与仙人有爱恨轮回的荆棘缠绕啊!


少年仙人的身子明显一僵,目光未曾离开那丛枯草。


你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也许你应该学着放下。」你摸了摸鼻子,「得要向前看。」不知道对方恋爱脑程度如何,你斟酌着开口,希望对方洒脱些,毕竟是夜叉仙人,何苦惦念一凡人,叫这冗长岁月酿成苦酒,只剩悲风萧瑟,无人对饮。


「嗯。」他应声,「人心难明。」


「人心嘛,是难懂啊!但不也正是这份难懂,才能铸就这世界的可能性。」

「天下侠义,循心为之。待这高天之上再无神明,人心所向之处为无垠旷野。」


「嗯,我尊重你的想法。」少年人握着手中竹笛轻轻地开口,声调如笛音流转,「正如千年来,我曾无数次回想我们每一次相遇会是何模样,却没想过你希望的是不曾相遇。」


你听见这话不自觉紧了紧拳头,叹了口气后斟酌之下还是选择开口。

「魈上仙。」


「嗯。」


「相遇很好,我从不后悔与任何人相遇,我不是曾经那个人,但我想,她大概反倒是要感谢你们曾相遇的。」


魈望向你,金色的眸子盛着星月与潋滟水光,交融中倒映出的你宛若镜中谪仙。

他握紧了你递过的竹笛,抿了唇。

「真的好么?」


「真的好。」你肯定了他的问题,但你知道他不是想从你的口中得到答案,见他不再回应便站起身欲离去,刚走出两步,又想起来些事,便再度转向他。


他的眼眸倏地亮堂起来,恍若折射盛天光辉的灿金。


你见不得这样期许的目光,但也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照着内心所想开口:「下次再遇到我的话,要不试试不再相认呢?」


「为……为何?」魈也站起了身,似乎是想要靠近你,想要抓住你,可是他再三挣扎,终是一步都未挪移,只是盯着你述说困惑。


「高天之上的神明终要陨落,也许,下一次,是我旅途的终点了。」你看到了他的纠结与挣扎,但还是没有上前,中间不足两步的距离好似深壑。


「你是说,你也许……」


「也许。」


魈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你,停留在此处。


你便朝他摆摆手,转身踏上旅途。


「拂衣少年歌咏,斩浪侠士踏行,其道是,去也去也,勿回首。」




05.

你游历山水数载,四方追逐信念,行侠仗义,歌行万里。

好在餐风露宿没有在你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人至中年看起来还是如二十余岁的大姑娘般美丽大方又端得气质出众。


你此次早早结束远在纳塔的旅行,骑着心爱的枣红马日月兼程回璃月,为赶一场请仙典仪,赴一场轮回之约。


南下途径荻花洲,望舒客栈远远就能看见,扯了扯缰绳让小红放慢脚步,心脏却随着距离逐渐缩短而越发急促。


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年少时的惊鸿影,每每想来,都情难自已。


自打十几年前送完伴手礼后匆忙别过,除了在你大婚出嫁的日子里翻墙逃跑时远远瞥见过那缕青白的身影,便再未得见——因为你逃婚后从没回过璃月。


你于世间游历,仗义行侠,循心循迹。可岩王帝君的梦某天很突兀地叫你明悟,原来轮回生世真有其事,你作为被他选中、见证人治时代到来的人类,便难辞其志,何况你也万分认同。


可是,循心侠者,理应不困宥于情。

你从那场大梦中醒来,一时不明白自己诸多轮回业偿,为何不曾剖白心迹,可随着旅途的继续,你好像也理解了曾经的自己。


人这一生,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爱而活。

爱是伟大而飘渺的意象,可供赞颂,可供描摹,可供万人追逐,唯独不可供你维生。

唯有自己能够成就自己,能够成为自己。


至于仙人,他们的寿数太长,冗冗沉沉的一生是望不到尽头的远洋,是不可立誓的孤隘。


你们躲不过终究要错过的别离,逃不开风雪途中被湮没的深浅足迹,剪不断丝丝入扣情之所续的爱恨痴缠,擦不掉轮回因果中层层铺垫的委婉结局……

虽千万次,俱往矣。


你到了客栈底下,朝上看去。

也许这样的动作你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在累累轮回中。

张了张唇,想要喊他的名字,可嗓子里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就再度抿紧。

在客栈下停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你了然一笑,朝着顶楼的方向摆了摆手,而后引着枣红马再度启程璃月城。


魈从你踏入璃月领地就知道,就一直看着你,他知道你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也不该过多打扰,可是他的目光总也难以自已。

直到你停留在客栈底下,他在高处你瞧不见的角落里观望,多么希望你能呼唤他,只要一声,他就会出现。

可你没有,你张了唇,没有唤他,短暂的停留后你还是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旅途。


一如既往,追寻本我。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拴好马,随着人群步往观摩请仙典仪的开场。

还没有能够站定,就看见巨大的岩龙腾空坠地,霎时迸出无数碎屑,惊得众人连连尖叫,而那偌大的坑洞在你眼中好似被砸毁的整个旧时代,分崩了断层,将诸天还给了众生。

你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

而后你看见千岩军将长枪对准了你,以及,一位黄毛。


嘶,好像是不应该鼓掌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黄发人也被针对,总而言之你们现在一块逃窜着,被至冬国的执行官救了一手,躲进了北国银行——见到了正在若无其事喝茶的钟离。


你走过去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噜一口喝完,而后又鼓了鼓掌:「妙哉妙哉!」


「一点不妙啊岩神死了啊!我们还被当成嫌疑犯了啊!」金发旅人的白色宠物跺着可爱的小脚脚,十分生气。


「无妨。」钟离谈笑间为旅人指了一条路——寻找护法夜叉。


还在继续喝茶的你差点呛到,瞪向对面的钟离,不为其他的,就为他的一句:你看来也惹上些麻烦事了,不如就与旅者一道,那位夜叉也算是你的故人了吧,想必能够事半功倍。


旅者将期待的目光投在你身上。


好你个岩王帝君,你认栽。


于是你与旅者一道前往望舒客栈。


魈察觉到你在朝着客栈的方向来,不过身旁还有一个人。

那恐怕不是来找他的吧……魈垂着眸子想。

可是随着你们登上升降梯又爬上顶楼高台,魈又生出些无端的希冀来了。


「上仙——」金发旅人努力喊着,你往桌边一坐,给自己倒了茶悠哉悠哉喝了起来。

喊了好一会,旅人疲惫地凑到你身边,你贴心地推上茶杯,笑笑:「放弃了?」


「要不还是您开口帮帮我们吧!」旅者灌下好几杯茶水,气喘吁吁。


「就是呀,姨姨你帮帮小派蒙吧~」派蒙拉拉你的衣袖撒娇,一路上你已经喂熟了这个小可爱。


你叹了口气:「我叫他也不一定会出现呀……哎好啦好啦,你们不要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喊我喊!」

「魈——上仙——」以往经验而言,一般你都得喊到第四声时他才会出现。


「三眼五显仙人,魈,听召而来。」一阵清风随少年逐波而来,藏青白雪,一如数年前惊鸿一瞥。


你望着他,好似看见了自己的前半生。


「无劫无难,何故唤我?」真是耳熟的问句。

魈倚靠在栏杆处,目光几经流转,最终还是落在木桌上。


旅人看看你又看看魈,一把捂住了正要搭话的派蒙的嘴。


「因为想见你。」你想起来年少的自己,而后笑了起来,「嗯,没错,想见你。」


魈似乎不敢置信,目光显得无处安放,想看你,最终也只是收紧了抱着和璞鸢的臂弯。


「不过,只是想想而已。」你指了指金发旅者,「他们找你。」


「何事?」


「帝君……」旅者开始讲述。


魈怪异地看了你一眼,好像在询问你这个知情人何故多此一举。


「感觉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差不多该回去找我的马了,而且回璃月想做的事也已经做完了,我该继续上路了。」你在几人谈话的空隙中告了辞,拱手行礼后不等旅者的挽留便直接翻越栏杆跳了下去。


风猎猎呼过。


你略微安心地想,他挺好的,就很好了。


枣红马长啸嘶鸣向不住坠落的你奔驰而来,红色鬃毛随风飘浮,好似殷红的雷电撕扯开空气,化作捉不住的光影。


你借背后客栈的木板调整了浮空姿态,以宝剑之锋卸了风力,待下落之势减缓,你再度踏上墙壁,三两步化了劲道,最后一步向前腾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在马背,一把擒住缰绳,马儿高高仰起头颅,嘶鸣不止,随后顺着你牵引的方向再度狂奔起来。


荒唐的风声在耳廓作响,马蹄踏过泥沙,激起阵阵响动,你回眸看渐行渐远的客栈,再度如记忆中那般缩成了点。


「后会有期——」你随性摆了摆手。


————

旅者困惑不解:「上仙不追吗?」


魈久久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直至那抹身影融入水天一色,都不曾收回目光。


「为何要追?」


「因为……爱情?」旅行者小心翼翼。


「那便更不用追了。」魈摇了摇头,却不曾回望旅者,仍是目视远方,「人总是要去追寻自我的。」

「……还会再见的。」

「后会有期。」



————

魈上仙的单人篇略显自我了,想写江湖飒爽也没写出感觉来,致歉!!!!下次一定的世界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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